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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相關 (2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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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寶兒盯著那竈膛裏的火苗,似乎有些發怔。

陸朝陽忍不住道:“趙奶奶……”

“年紀大了,不就是這樣,容易生病。”不等她說完,趙寶兒就急忙道,好像是急著辯白什麽。

陸朝陽道:“剛剛,我看到展瑜哥,好像,跑得挺急的。”

“我奶這是染了風寒,本來不是大病,可是老人家,就容易出事兒。他讓我們燒了炕,燒熱一些,老人家才不覺得冷。”

那這一鍋水,原來是用來燒炕的。

陸展瑜去而覆返,手裏提著他的藥箱。這次進門,他連看都沒看陸朝陽一眼,直接和趙寶兒上了樓。

不一會兒,趙寶兒下了樓來,道:“朝陽,你去熬藥。”

陸展瑜和周大夫已經開出了方子來,陸展瑜在上面給老太太行針。

藥都是從陸展瑜和周大夫的藥箱裏湊出來的,包得很零碎,拿到了陸朝陽和趙寶兒手裏。趙寶兒讓陸朝陽去熬藥,自己往外走。

他是去,買壽衣的。

陸朝陽感覺到這緊張的氣氛,也沒有多說多問,直接開了小爐子火來燒了,開始熬藥。等把五碗水煎成了一碗,陸朝陽把藥濾了出來。

猶豫了一下,還是親自端上了樓去。

上面已經平靜下來了。一直服侍在老太太身邊的趙牧陰沈著臉,看到陸朝陽的時候有些松動。

趙奶奶是個幹瘦的老太太,據說病了好些年了。陸朝陽聽過一些,懷疑她是有糖尿病一類的疾病,所以才拖成這個樣子,到後來連眼睛也看不見了。

現在聽說是染了風寒,躺在陰暗的房間裏,屋子裏熱得驚人,還有火炕,大約只有她一個人不覺得這個溫度灼人。

陸朝陽輕聲道:“趙叔,藥好了。”

趙牧點點頭,微微低下身子,道:“娘,起來吃藥了。”

老太太似乎是剛行過針,精神好了一些,額頭上也有些細汗,花白的頭發亂糟糟的。其實她的年紀也不算太大,聽說她是二十多歲才生的趙牧,現在應該也就五十多歲,最多六十。可是看起來,和七老八十的幹癟老太太差不多。應該是被常年疾病拖累,有勞累過度吧。

趙牧把她扶了起來,老太太慢慢的睜開了渾濁的眼睛。

“咋這麽多人啊……”老太太的精神看起來不錯,竟然開口問道。

趙牧顯然一喜,連忙道:“我叫了周大夫和小陸大夫來給您瞧病。”

趙奶奶卻道:“那端著藥碗的小姑娘是誰?”

趙牧一楞,然後輕聲道:“娘,那是陸三爺的閨女兒,叫朝陽。”

這漢子簡直像哄孩子似的,和自己老娘說話。

趙奶奶哼哼了兩聲,道:“你啥時候娶了芳兒啊?我瞧那個閨女兒好,年紀輕,模樣周正,品性也好,和你正登對!你得快點把她娶回來啊!”

頓時,屋子裏的人都有些尷尬。

趙牧也尷尬地道:“我娘她,說胡話哩……”

趙奶奶卻道:“我可沒說胡話哪。娘可沒幾年好活的了,你也別老是忽悠娘。你快點把人娶回來了,娘才能安心閉眼哪!”

趙牧尷尬的瞧著陸朝陽。

陸朝陽連忙道:“趙奶奶,快來吃藥,要趁熱吃了才好。”

趙牧回過神,忙道:“對啊,娘,先把藥吃了,再說其他的。”

說著,扶著趙奶奶在枕頭上靠了,再從陸朝陽手裏接過藥碗來,先自個兒嘗了嘗溫度,然後再餵給趙奶奶。一口一口的,也像個餵小孩子的架勢。偶爾拿藥汁順著趙奶奶

的嘴角流下來了,他就用大拇指去給她揩了。

NO083老人的遺願

這是大夏天的,陸朝陽在二樓悶出了一身大汗。

陸展瑜從樓下提了藥箱上來,看了她滿頭大汗的樣子,就道:“你老姑回門來了。”

陸朝陽點點頭,看了趙牧一眼。

趙牧道:“朝陽快去吧。”

陸朝陽連忙答應了一聲,從房間退了出來,直接下了樓。

陸展瑜追了出來,也是滿頭大汗的,道:“嚇著了?”

到底還是個小孩子……見了這樣的場面,總會覺得害怕吧。

陸朝陽搖搖頭,道:“不……”

只是那種沈悶的氣氛,讓她覺得心裏堵得慌。

陸展瑜道:“趙奶奶時日無多了。我給她施了針,但是最多也只能再拖個把月。”

“趙叔是個孝子,想來他會很傷心。”

陸展瑜默默地跟在她身邊走了一陣,然後才道:“趙奶奶……病了多年,有時候我也會想,或許死也是一種解脫。可是趙奶奶有遺願未了。她一直想娶你娘,做他家的兒媳婦。”

陸朝陽一怔。她再也想不到,這件事先提出來的竟然會是陸展瑜。

陸展瑜似乎也有些尷尬,饒是他見多識廣,這媒婆的活計,還真沒客串過……

看陸朝陽楞住,半晌了,他才道:“老人家一輩子,就這麽一個心願。你……”

正說著,突然那邊喊了一聲:“朝陽!”

陸朝陽擡頭一看。原來是林氏。

林氏道:“你老姑回來了,你咋還在這兒哩?”

陸文秀回來,一群孩子鬧著要喜糖,陸文秀就問起陸朝陽,趙氏這才叫人去把陸朝陽找來。不免又罵了林氏一頓。林氏只好自己出來找。

陸朝陽就跟陸展瑜點頭打了個招呼,就沖林氏跑去,邊和林氏往老宅的方向走。邊道:“趙奶奶病得可重,我去給他們搭把手。”

林氏聽了,就憂心地道:“你趙奶奶病了好些年了,這家裏有沒個能服侍的,這麽多年,才吃了這麽多苦。”

陸朝陽想了想,還是沒把那話說出來。

隨林氏回到老宅,新姑爺正在院子裏被一群男孩子圍著,發喜糖。他是個身材高挑的年輕人,長相一般。笑起來的樣子倒是很清爽,被一群小孩推來讓去。也不會不耐煩,依然笑呵呵的發著喜糖。

林氏帶著陸朝陽進了門。

陸朝陽一眼就看到被大家圍在中間的陸文秀。她穿著一身大紅的長裙,頭發已經盤了起來,露出秀美的脖頸。她原本就是個氣質婉約的美人。但是如今又平添了一股嬌媚。

那傻小子真有福氣,陸朝陽不禁默默的想著。

見了陸朝陽,陸文秀忙笑道:“朝陽,快過來。”

陸朝陽上了前去,手裏就接到了一個厚重的紅包。

陸文秀笑道:“給你買糖吃。”

陸朝陽笑著把那個紅封收進了懷裏。

陸彩霞瞧著眼紅。就纏著陸文秀,道:“老姑給朝陽的比給我們的多!”

確實比她們的多一些,不過也就是幾個銅板而已。畢竟是給小孩子紅包。不可能給出什麽驚人的數量來。她心裏的確偏疼陸朝陽一些,特地給她準備了紅包,多了幾個銅板。

陸文秀就笑道:“胡說什麽呢。”

趙氏就罵道:“你就瞧見多啦?小小年紀,就轉到錢眼裏去了!”

說著,好像還不解氣似的,狠狠瞪了孫氏一眼。這要是瞪到林氏臉上,當著這麽多親戚的面,林氏肯定就無地自容了。可是偏偏孫氏是個皮厚的,渾不在意。

“哎喲,小孩子家家的,哪知道這啥跟啥喲,銅板給了她她也不知道哪。這不就是看朝陽的紅封比她厚,眼饞了唄。”

說著,自個兒就嘿嘿的笑了起來。

陸文秀面上也有些尷尬。

這抱來的,和親生的,在趙氏心裏掂量掂量,當然分量還是不一樣的。但是這閨女兒,和孫女兒,分量就差更多了。

趙氏不能看著陸文秀被孫氏堵著了。

於是她就道:“還不是你,啥樣的娘教出來啥樣的閨女兒,這麽點兒年紀就知道眼紅別人了。你不看看人家給壓箱底壓多少,給紅封子給多少?還緊著幫著幹活兒,你哪,叫你幹活你就一會兒肚子疼一會兒腰背疼的。這會兒知道眼紅了?還攛掇著孩子來要哪!”

孫氏毫不臉紅,反而笑嘻嘻的道:“我們房裏窮唄,哪兒有大嫂房裏,和三嫂房裏發財?我要是有那麽些家底,也不能這麽給壓箱底。娘啊,你這還嫌少哪。這分家的時候,就分把我們那麽點兒地,那麽點兒東西,米糧啥的就是一點兒也沒有哪。我命苦,家裏又沒那麽點兒家底……”

趙氏惱羞成怒,道:“這一屋子的人,你也不嫌臊得慌!我指望你啥東西了?不是你,成日上門要點米,要點糧,我還指望你啥東西了!”

這一屋子的鬧劇,只要別指到自己母女頭上,陸朝陽也是樂得看戲的。

吃過了回門酒,母女倆就相攜回去了。

第二天一早,林氏就收拾出來一只母雞,一籃子雞蛋,還有一只收拾好的兔子肉,又在院子裏摘了點青菜,讓陸朝陽給趙家送去。

“當年,你趙奶奶也不少幫襯我。給送些東西,也是應該的。就說是給老人補補身子。”

陸朝陽瞧了,就道:“娘,趙奶奶病地重了,這些東西,怕是吃不下了。”

她猶豫了一下,道:“展瑜哥說,最多只有個把月了。現在連笀衣都備下了。”

林氏的手一頓。

半晌,她才道:“你趙奶奶,這一輩子,命苦啊……”

“……年輕的時候出身富貴,後來家道中落,欠了不少錢,就跟著你趙爺爺跑到南方去了。後來守了寡,你趙奶奶是個有骨氣的,就帶著兒子和兒媳婦,不遠萬裏的回來了,讓兒子做牛做馬,都要把債還上,這一還,就是幾十年。連兒媳婦也病死了。前些年,日子好不容易平穩了一些,她就病了。”

“這麽些年,就靠藥吊著。可是這忙活了大半輩子了,就是閑不住啊。稍微能下床走動,就喜歡去餵餵雞,餵餵豬啥的。一走動,就又躺下了。後來實在不行了,走路都得拄著拐杖,前年摔了一跤,就連樓都下不了了。後來眼睛也看不清了……”

林氏抹抹眼睛,道:“人都說,好死不如賴活著,可是我瞧著,趙奶奶這麽病著,實在是苦。”

陸朝陽聽了,沈默了半晌,然後去扶林氏,道:“娘,別難過了。這生死有命的。”

林氏輕聲道:“當年,你爹和你趙叔去從軍了。要是你爹有信帶回來,這信,都落不到我手上。我想找人回個信,用自個兒的嫁妝都不行,你奶說我錢燒得慌,有那錢,還不如買點啥吃的喝的。還說我寫信去得讓你爹分心。還是你趙奶奶四處找了人,幫我寫信,寄信。”

“你趙奶奶,可是個好人啊,若是有個細心的在跟前兒伺候著,或許還能多活幾年呢。她這就是放不下家裏的活計。你趙叔雖然孝順,但畢竟是個男人,還要地裏的活計要操持,哪裏照管得這麽多?”

林氏這話裏,甚至有些自責的意味。

因為從前,她也常常上門去照顧趙奶奶,但是做了寡婦,又鬧出了當年那一出以後,她就小心地避著閑話,也不大上門去了。

林氏推了陸朝陽一下,道:“這些東西,你還給你趙叔家送去,再去瞧瞧,能有什麽幫得上忙的不。”

陸朝陽答應了一聲,道:“嗯。”

說完,就提了那一整籃子東西,帶著母狗丫丫,一路往趙家跑了去。

趙家門戶大開,陸朝陽也沒多想,就直接進去了,趙寶兒在院子裏劈柴。

見了她,趙寶兒也有些驚訝,道:“你咋來了?”

陸朝陽道:“我娘說,讓我給你們送這些東西過來哩。趙奶奶起身了沒有,吃了東西沒有?”

趙寶兒道:“還沒起,說是吃不下哩。”

他也愁眉苦臉的,連丫丫就在他腳邊蹭,他也沒心思應付了。

陸朝陽就跟著他把東西送到廚房,道:“多少還是得吃一些,不然身上也沒力氣。”

趙寶兒點點頭。

陸朝陽又道:“給熬點粥啥的,也行……”

趙寶兒又點點頭。

陸朝陽看他心情非常不好,知道自己不便久留,就提出要上去看看老奶奶。

趙寶兒領她上了樓,趙牧不在家。趙寶兒道:“奶,陸家三嬸的閨女兒,小朝陽來瞧你了。”

趙奶奶雖然躺著,可是卻睜著眼睛,“嗯”了一聲。她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,嘴裏道:“是小朝陽啊,你娘哪?”

陸朝陽上前,道:“我娘心裏掛念著您,讓我來瞧瞧您。”

趙奶奶就道:“讓你娘來瞧我啊。我總惦記著她老不來找我說話哩!讓她來陪我說說話也好啊!”

趙寶兒看了陸朝陽一眼,輕聲道:“奶,您又忘了,我三嬸她現在是個寡婦,不能老上門來了。”

趙奶奶道:“哦。”

過了一會兒,她又道:“朝陽啊,讓你娘來瞧瞧我啊。我也沒多久好活了,得讓她來和我說說話!”

趙寶兒道:“奶……”

陸朝陽聽著心裏不落忍,就道:“趙奶奶,您放心,我回去,就讓我娘來瞧瞧您。讓我娘給您煮粥喝,好不好?”

N0084媒婆又來了

趙奶奶聽了,這才努了努嘴,又睡下了。

陸朝陽退了出來,嘆了一聲。

趙寶兒道:“我奶年紀大了,就得哄著一些……也就是這樣的說著胡話,你也,別往心裏去。”

陸朝陽搖搖頭,又點點頭,最終啥話也沒說,就出去了。

回到家,陸朝陽把趙***情況簡單的說了一下,道:“……就念著您,老問您怎麽還不去瞧瞧她。我答應了她,等您去給她煮粥吃。”

林氏聽了,面上就顯出些擔憂的顏色來。

陸朝陽瞧了她一眼,道:“娘,這人都要不行了,還心心念念著想要您過去瞧瞧哪。這個時候,您還在乎啥啊。再說了,從沒聽說,人家老太太快不行了,這鄰裏街坊的,去瞧瞧也不行的。”

陸朝陽說到後來,儼然是已經有些生氣了。

林氏想了想,就自己收拾出來一小籃子小米,用布蓋著,道:“我去瞧瞧你趙奶奶。”

“誒!娘您放心去,家裏我會照管好的。”陸朝陽連忙讓開身,讓林氏出去。

雖說如此,但是還是得記掛著林氏的名聲。陸朝陽想了想,就到陸元寶家去了。

連氏母女和陸展瑜都在,陸元寶去城裏跑生意了。見了陸朝陽,連氏母女都非常驚喜。

“你真是好沒良心,最近都不來找我說話哩。”陸玉梅迎了出來,邊輕聲抱怨著。

陸朝陽笑了笑,轉而對連氏道:“……趙奶奶病了。突然開始惦記我娘做的小米粥……我娘也知道要避嫌,但是畢竟是老人家,我娘她心裏也不落忍,這就先去瞧瞧了。讓我來問問大嫂子您和玉梅。要不要也一塊兒跟著去瞧瞧?”

連氏倒罷了,陸玉梅可是個人精,一聽就聽出了是啥意思。連忙道:“誒,那我得趕緊跟著去瞧瞧。朝陽,你不去?”

陸朝陽道:“我得留在家裏看家。”

陸玉梅就對連氏道:“娘,我先去瞧瞧。”

說著,就拉著陸朝陽的手往外走,邊低聲道:“我知道你是啥意思,不就是不想讓人說你娘的閑話嗎。可是我聽我表哥說。趙奶奶病糊塗了,做夢裏常常胡言亂語的……還是我去瞧瞧吧,這話讓我娘聽了,也不好!”

倒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,讓陸朝陽啼笑皆非。可是這話卻非常貼心。陸朝陽心下感激。

兩人在岔路口上分了手,陸朝陽就自己回去看院子了。

然而面對著一大院子的畜生,她卻有些漫不經心……

當天傍晚,林氏才回來,眼圈紅紅的。

陸朝陽連忙去扶了她,道:“娘……”

林氏應了一聲,卻好像有些疲憊的樣子,自己走到炕桌邊,喝了一杯水。發了好一會兒的楞。竟然是連飯也忘了做了。

半晌,突然道:“朝陽啊,你說人死了,還會有知覺嗎?”

陸朝陽一驚,然後慢慢的冷靜下來,開始想林氏這話裏的意思。她是在說已經死了的陸三爺。還是趙奶奶?

“人死了……大約還有知覺吧。可是,不是都要去投胎的嗎?投胎了之後,就成了另一個人了,上輩子的事情就都不記得了。”

陸朝陽斟酌了一下,還是這麽說道。

林氏抹了抹眼睛,道:“今兒我去瞧你趙奶奶,她年紀和你奶差不了幾歲,這才不到六十的人啊,瞧著倒像是七老八十了……這都是讓病給拖的啊。這麽些年了,病在床上,就只指著你趙叔和寶兒哥兩個大男人,這日子還不知道是咋過的哪。”

陸朝陽道:“趙叔,是個孝順的兒子。”

林氏道:“這男人,天生就不是伺候人的。你趙叔是孝順,可這有地裏的活計要忙活,一天忙到頭的。寶兒的年紀又還小。你趙奶奶跟前兒就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。這人活一輩子,都得為兒女操心,自己看見家裏的竈還沒有燒,看見豬還沒餵,雞還沒餵,心裏就過不去!要是……”

要是趙牧的媳婦兒還在,幫忙打點著這些事兒讓趙奶奶放心,還能伺候著趙奶奶,那趙奶奶或許就不會這樣了……

這幾年,趙奶奶是怎麽過的,林氏是想也不敢想。

今兒她還能拉著自個兒的手絮叨,可這樣的日子還有幾天哪……

陸朝陽低聲道:“這也不賴我趙叔。我趙叔到底是個男人,這操持的事情就多。這麽些年,給我趙叔說親的人多了去了,可是娶一個德行不好的,到家裏還不是老人受氣。我趙叔也是為了趙奶奶,才獨身了那麽多日。現在趙奶奶弄成這樣,我趙叔一定很傷心哪。”

林氏就哽咽道:“你趙奶奶,是個好人。”

陸朝陽安慰了她一會兒,最後沒法子,只好自己去隨便下了兩碗面條來。林氏也毫無胃口,只是隨便扒拉了兩口,就自己去洗碗了。

夏天的夜晚,是繁星萬裏的,看這樣子,明天也是個好天氣。

陸朝陽有些慶幸,不是冬天。氣溫低的話,病毒惡化的非常快,趙奶奶一定沒有這麽多日子拖了。

畢竟,好死不如賴活著吧。

聽林氏的口氣,趙奶奶從前同她,關系也是非常好的。林氏是個心軟的人,向來記恩不記仇,也習慣了先為別人去想。現在這位老人要去世了,對她的打擊一定是非常大的。

甚至,陸朝陽在她的言辭之間,隱隱聽出了一些自責的意味。

自責什麽呢?她是認為,如果自己能不是為了避嫌,時常去幫襯老人一把,老人這些日子可能會過得好一些?還是她早知道了趙牧對自個兒的心思,是自責自己拖著了趙牧,沒能讓趙牧早早續弦,娶一個賢惠孝順的兒媳婦回去,孝順老人?

林氏的心思,陸朝陽還真是想不明白。

第二天一大早,陸朝陽剛從山上回來,打算去切豬草,林氏正在打掃狗棚,張媒婆突然又上門了。

“哎喲,大妹子,我是給你道喜來了啊!”

林氏和陸朝陽都怔了怔。陸朝陽心想,難道是隔壁村的趙老爺,還不肯死心?

林氏就道:“張家姐姐,我同您說了,我沒有改嫁的意思。”

張媒婆卻笑道:“您先別急,大妹子。我這次來啊,是蘀趙大爺來說親的。”

林氏道:“不是早讓您去回了趙老爺嗎?”

張媒婆道:“不是隔壁村的趙老爺,是咱們村的趙大爺!趙牧,趙大爺!”

林氏和陸朝陽雙雙怔在當場。

陸朝陽率先回過神,看了林氏一眼,忙道:“張嬸,您快,快屋裏坐!”

張媒婆瞧她這樣,也有些納罕,但是也還是笑著點了點頭,進了屋去。林氏只好也跟了上來,陸朝陽還客氣地給她倒了糖水。

張媒婆笑道:“這趙大爺,大妹子你也是知道的,這家裏的地啊,房啊,也不用我多說。這人,也是個能幹,能過日子的主,品行,更是沒得挑了。不說別的,起碼知根知底,就比啥都強,大妹子,您說是不?”

林氏僵著,不說話。

張媒婆突然臉色一變,直接從笑容滿面,變得有些憂傷,道:“大妹子,我不瞞你說,我這次來,也是當做做善事。趙牧趙大爺都跟我說了,也讓我告訴你,他除了那一百畝田,和還有幾十畝荒地,還有一棟老房子,就啥都沒有了。他爹欠下的債,他是已經都還清了,可是手裏,也確實是沒有多的閑錢了。你若是答應了這婚事,嫁過去,是斷斷不能享福的。多重的聘禮,他也給不起,能給的,就是那一百畝地,他能都給了你!說不定,你一嫁過去,他家裏,就得辦老人的喪事!”

“我就是看上他這實誠的性子,所以今兒,才來蘀他跑這一遭。趙家的老太太,你也知道的,那可是一個頂頂的好人。就不說別的,我大兒子成親,她就能把自家的馬都借給我,連字據都沒跟我要。可憐見的,就是命苦,讓病給拖成了這樣,臨到頭了,還在埋怨自個兒沒福氣,連累了子孫……”

說著,張媒婆也抹起眼睛來,倒是成功的又把林氏的眼淚給勾了出來。

張媒婆道:“我也知道,我這事兒做得不地道,人家家裏這都要死人了,我還來幫她說親,這就是讓你過去幫她送終的啊。可是大妹子,我實在是心裏不落忍……老太太臨到頭了,就這一個念想,就是想把你娶回去做兒媳婦,讓她喝一杯媳婦茶……就是你罵我黑心肝,我也認了。趙大爺也說了,您要是能應了這次,全了老太太一個心願,他就感激你一輩子!”

林氏眼淚漣漣,卻僵在當場,說不出話來。

陸朝陽的腦子卻跟爆炸了似的……

趙牧可真夠狠的,竟然舀著老太太的名義來求親了。不,趙牧是個實誠人,不能做出這種事情來。何況,先前也親耳聽見,老太太老是惦記著林氏,早就提出過這樣的要求。而趙牧也是個至孝的人……

說實在的,趙牧這樣坦誠,把自己的家底完全剖在林氏跟前兒,還願意把自己僅有的最值錢的一百畝田用來下聘……就是陸朝陽,也有些動容。

趙牧,果真是個漢子啊!

NO085趙牧

眼看林氏還是僵著,哆嗦著,說不出話來,陸朝陽忍不住推了她一下。

林氏猛的回過神,不可置信的看著陸朝陽。

女兒難道也……

陸朝陽心中暗道糟糕,知道自己太過心急恐怕被林氏看出端倪。可是到了眼下這個份兒上,她卻也顧不得這麽多,心想索性破罐子破摔。

於是她換了一張笑臉,去對張媒婆道:“張嬸,這事兒我娘不能貿貿然的答應。你先回去,讓我娘考慮一下,也給縣城我外婆那去個信兒!”

張媒婆有些狐疑,但是到底沒有直接被拒絕,決定就舀了這話去回趙牧。畢竟,她是個眼睛毒的,一眼就看出來趙牧這次是鐵了心,不能輕易死心。自己這一回,恐怕還是得多跑上幾趟。

陸朝陽親自送了張媒婆出了門,然後回來,看見林氏站在桌子前面,面對她,倒好像有些不知所措。

作為一個母親……想來她並不願意女兒摻和到自己再嫁的事情裏去吧……

陸朝陽深吸了一口氣,慢慢地關上了門,走上前去:“娘。”

林氏有些尷尬,說不出話來。

陸朝陽道:“娘,我希望你能嫁給趙叔。”

“……為啥?”

“趙叔是個好人,又孝順,又勤快,對您也是一片真心的。我瞧在眼裏,就記在心上。雖說咱們母女倆過日子。倒也是不錯的。可是我還是覺得,娘您應該再找一個真心對您好的人過這輩子。"

林氏眼裏噙滿了淚水,抖著嘴唇,半晌,才道:“朝陽,那是你爹,是我的丈夫。我得為他守著,得讓他瞑目!”

陸朝陽道:“才不死,人都死了,就沒有知覺了。就算有,他也去投胎了。我爹他是個好人,他若是有知覺,他才不希望娘您為他守著一輩子,他肯定也希望娘這輩子能過得好好的,有個依靠。”

林氏陡然翻臉,道:“你不要再說了!小孩子家。懂得什麽!都是在說胡話!娘這輩子,要是守不住。死了也沒臉去見你爹!”

等你死了,陸三早就去投胎了!

陸朝陽有心沖著她大喊,卻又深深的覺得無力。

她知道,這個時代對女子。是非常苛刻的,林氏是個有骨氣的人,又深受這種封建思想的毒害,一時半會兒,根本就說不通她。

這個荒謬的時代。甚至認為丈夫死後,靈魂會跟著寡妻,寡妻就是背著亡夫的鬼魂過一輩子的。若是寡婦再嫁。進了別人的家門,那自然,也就把亡夫的鬼魂也帶過去了,那是非常不吉利的一件事。

那麽寡婦真要再嫁,就得想辦法把亡夫的鬼魂趕走。期間有一系列荒謬的儀式,來驅趕,謾罵亡夫的鬼魂,使亡夫離開,成為孤魂野鬼。再嫁的寡婦死後,兩個丈夫還要在陰間撕扯搶奪這個女子。這自然是林氏所不願意的。

甚至,所有的寡婦,都背著一個克人的罪名。也即是說,丈夫的死去,都算在了這些可憐的女人的頭上。如果要再嫁,那就要在婚前,每天去找一棵樹抱一抱。意思讓她克樹,不要再克人。就是寡婦抱過的這樹,鄉裏人也不會去砍來作為木柴用。因為那是不吉利的。俗稱“寡婦樹”。

更不用說,寡婦出嫁都是靜悄悄的,沒有任何儀式,甚至要在深更半夜,避著人,走偏門。簡直就是偷雞摸狗。

林氏是個驕傲的人,她不願意去做那樣的事情,也情有可原。

陸朝陽想了想,最終只道:“娘,您自個兒好好想想吧,我是您的女兒,肯定不能逼你。不過,趙奶奶這一輩子,心心念念的,就惦記著這回事……這臨到要死了,怕也是不能瞑目。趙叔肯定得恨咱們……”

她自言自語似的,說了這些話,說到後面,聲音也越來越低。

其實,陸朝陽心裏也心虛。舀這話去錐林氏的心窩子,她又怎麽忍心?可是……林氏這樣的人,又深受這個時代這些思想的荼毒,你要跟她怎麽說道理,恐怕還真是不行。

陸朝陽嘆了一聲,就自己打開門出去了,端著剛剁好的豬草去餵豬。

林氏一人在屋子裏靜靜的,也不知道在想啥,這連著一整天,和夜裏,林氏就沒有再和陽說過一句話。

第二天,趙牧竟然親自上了門。

陸朝陽去開的門,看到一臉焦急之色的趙牧,心裏也有些吃驚,猶豫了一下,還是把門打開了。

趙牧見了陸朝陽,也有些尷尬,僵了一會兒,道:“你娘呢?”

陸朝陽朝廚房的方向努努嘴。

趙牧進了門,就朝前走了兩步,然而又停住了,回頭看著陸朝陽。

陸朝陽低聲道:“我娘在屋裏呢,趙叔,你去,有什麽話,當面和我娘說。我就不跟進去了。”

趙牧一楞,猛的想起趙寶兒的話:朝陽這丫頭,她是願意的……

陸朝陽心情卻很覆雜,最終,還是不再回避他遞過來的視線,朝他點點頭。

趙牧猛然覺得心裏的底氣又更足了一些。

陸朝陽眼睜睜的看著這男人走進了房間,還關上了門,把自己老娘和他關在了裏頭,心裏頓時有些渾然不是滋味。

畢竟,雖然看好趙牧,但那是和她相依為命的人啊!

在院子打了半天轉轉,她還是走上前去,側耳附在門外,偷聽。

門裏,傳來林氏壓抑的哭聲。

陸朝陽吃了一驚,實在是忍不住,終於找了個窗戶的破口,偷偷朝裏頭偷看。幸好這廚房的窗戶紙……她心想。

這一看之下,竟然是又嚇了一大跳!

趙牧錚錚七尺男兒,竟然雙膝跪在了林氏跟前兒!林氏應該已經拒絕過了,眼下是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,好像站也站不穩了。

趙牧也知道顧著她的顏面,壓低了聲音,聽著也有些淒楚:“三嫂,就當是我求你,就算是為了我娘,求你成全了我這一片心吧!”

林氏哭道:“你快起來,這個樣子,像什麽話!”

趙牧自然是不起來的,低著頭,道:“三嫂,我知道你顧慮的是啥。你放心,這輩子,我絕不讓人說你一句半句!就算有錯,對不起三哥,都讓我來背!就讓我下輩子托生做畜生,算是我欠下你這一輩子!若是閻王殿跟前兒,要算這賬,也都讓我來算!三嫂,我趙牧是個堂堂大丈夫,說得出,就做得到,若是說了假話,就叫我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

林氏捂住嘴:“不要胡說!”

“三嫂,我知道你是個有骨氣的人,我敬重你,這輩子我都記得住,你是個多好的人,我,我敬重你一輩子!這輩子若是我趙牧讓你受半點委屈,我就不

是人!我這輩子,也沒求過別人啥,我就求你,就求你這一次!我知道,知道委屈了你,知道我配不上你。可是,我不能眼睜睜的瞧著我娘死不瞑目。我娘苦了大半輩子,就這一個念想,就求你成全了我!我必然都記得,絕不敢忘了你的大恩!”

趙氏筆直地跪在地上,瞧得陸朝陽的眼眶也微微有些酸澀。這個時代,有哪個男人,願意向除了自己母親以外的女人下跪?何況是妻子,對於有些男人而言,也不過是一件衣服扒了。

趙牧說會敬重林氏一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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